An Approach to Open Access for University Press
邱炯友 教授
國立政治大學圖書資訊與檔案研究所
joyo@nccu.edu.tw
摘要
本文主要提出關於「複合式開放取用(Hybrid Open Access)」制度在傳統大學出版社的可能性與機會,以及探討大學出版社在缺乏透明且詳述的OA規劃程序下,如何因應時代發展。大學出版社本質既然是「非營利」為本,則「複合式OA」策略對大學出版社來說,是項挑戰。「複合式OA」的概念已經不只是適用於學術期刊,更可適用於學術專書出版。大學出版社很難有不踐履OA的理由,但是對於大學出版社的經營體質與生存而言,福禍難料。
關鍵詞
大學出版社、開放取用、複合式開放取用
Abstract
The article raises questions about the possibility and opportunity of Hybrid Open Access mechanism in traditional university presses, and about the lack of transparency that has characterized the planning process of university press. University press with a nature of non-profit must meet the challenge of Hybrid OA demand whatever in journal or book publishing. It seems to be a must for university press to convert to OA management, but future success and failure remain unpredictable.
Keywords
University press, Open Access, Hybrid OA
ㄧ、前言:OA作為一個成長的有機體
大學出版社向來標榜非營利機構之形象及傳統,兀自高飛翱翔於知識產業之穹蒼。在歐美學術社群中,大學出版社極具高瞻遠矚的銳眼,使他有別於一般營利性出版社或出版集團的成就,即使不是全然採取「不盈利」、「非商業化」經營模式,但至少謹守著學術形象且不畏市場出版同儕競爭,在大學使命的驅使下,以及在所謂學術社群的角色分工下,傲立於各種出版市場。
大學出版社在以免費「開放取用」(Open Access)為主流趨勢的學術氛圍裡,加入OA出版行列,同與許多大學圖書館齊聲高唱OA進行曲,並不唐突。然而,由於大學出版社仍必須擔負其所屬大學給予的績效目標,但是在一切以利潤掛帥或以自負盈虧為標的之要求下,能全力積極投入OA運動行列者幾稀。這些大學出版社必須說服與爭取大學母機構的認可,始可如同傳統之大學圖書館般,負責起「資訊服務」之執掌,而不用再汲汲營營擔任「知識生產者」之角色功能。就出版與典藏雙向意義而言,所謂「知識生產者」乃是「資訊服務」業者之上游鏈;就學術出版環境而言,更是同時兼具互補與循環之實質關係,這使得大學出版社與大學圖書館,得以在同一母機構的扶持下,彼此獨立、共同開創大學聲譽,卻又各自運作與茁壯,不相為忤。如今若服膺在OA精神下, 大學出版社從事數位出版與數位典藏兩大OA基本特色,不論是只擇其一(出版本業);或涵涉出版曁典藏兩者,則理所當然可以與大學圖書館的認知更加趨同與合一。
大學出版社傳統職能常常被歸向非營利出版事業之列,乃是屬於不以營利分配為目的之出版機構,具備大學學術傳播之公益使命,但是為了機構永續發展經營,因此,仍必須以「有價付費」的方式營銷其出版品,使營運有收入甚至有盈餘挹注本業,而繼續使機構本身實現理想與茁壯。然而,OA化的大學出版社經營模式卻是不同於「非營利機構」,OA角色使得出版社必須提供「開放與免費」(open and free)之出版品,充其量這些想轉型成OA經營的大學出版社可以先藉由「複合式OA」(Hybrid OA)來平衡或延續它身為「非營利」機構之實質現狀。
時下OA出版與典藏的對象,已從最早期的學術期刊專屬,擴展至學校教材(Open Access Textbook; 簡稱OAT)以及學術專書(Open Access Book or Monograph; 簡稱OAB)。這證明了OA似乎是個成長的有機體,OA 雖然不是個學術社群「組織或機構」主體,但它必須依附而生的特性,使它更容易因著時空環境轉變,接納與被接納而順應在學術社群中轉型。
大學出版社為什麼想實現OA營運方式?大學出版社可有不要實踐OA的理由?大學出版社若實施OA,上策為何?以上三點思考必須嚴肅面對與辯證,如此才真正有助於大學出版社的利益與正向發展。
二、論證:歐美大學出版社OA之發展
傳統上,歐美國家之大學出版社因著歷史因素,仍以自負盈虧或接受大學母機構經費補助為主要營運模式,而此二種模式皆要求大學出版社必須積極扮演學術品牌出版與市場營銷兼具之功能,而能活躍於書市並附帶宣揚校威。近年來,學術社群與學術圖書館相繼面臨所訂閱之期刊價格高漲而排擠其他資源採購經費;更有甚者,學術出版市場亦逐漸被大型出版集團壟,而產生學術傳播危機,幾乎所有的學術社群份子都極度關注事件效應,而開始尋求新的自力救濟措施及新型學術傳播模式。隨著國際學術出版市場為人詬病的「期刊(價格)危機」影響所及,學術界的自覺與反省掀起OA運動浪潮,逐漸由大學圖書館發酵,繼而激發更多學者的論述與行動參與,並終致帶動歐美大學出版社跨出傳統經營思維,不但願意改變過去謹守「非營利」出版之作法,但甚至有更多的大學出版社轉而願意進一步嘗試採取更多OA舉措。如此一來,整個大學學術機構內牽涉學術出版市場的利害關係人,出版社、圖書館、學者終於連成一氣,串聯成新一波OA勢力。
然而,扮演「學術生產加值者」首要順位的大學出版社,自有其所應擔當的本職角色,對卓然有成的大型大學出版社而言,不論是歐美國家或是中國大陸,在改變其「非營利」但仍有豐富創收盈餘,甚至足以回饋大學母機構一大筆可觀經費之際,大學與大學出版社又將如何看待與因應這樣的OA風潮?強者之姿的大型大學出版社的確必須倚靠智慧判斷利弊得失。
(一) 複合式OA出版的巧門
所幸OA可被靈活運作的特性,可能使得上述難題得解。所謂的「複合式OA」的適時出現正吻合所求。就理論與實務而言,「複合式OA」是因為營利性質的學術期刊資料庫商為了改善企業形象,並且尋求能與全面開放的OA期刊資料庫抗衡之道,因而讓作者自行決定是否將其文章以自付稿件出版費用方式,在原屬於「付費取用的期刊」(Toll access journal)中,重新釋放免費單篇論文開放。若將「複合式OA」視做是一種營利出版商的善意,毋寧將其視為出版商的權宜措施,將會更為貼切。毫無疑問,「複合式OA」概念來自OA政策之演變,因著傳統期刊出版業者因為考量經濟利益,一方面擔心學術圖書館取消期刊訂購,另一方面亦可兼顧到作者本身之意願所設想出來的彈性策略。「複合式OA」究竟是歸屬於「OA」還是「非OA」出版策略?在此並無標準答案。正確答案仍應落在那運用「複合式OA」出版模式的出版社本身之屬性而定。
就市場上的諸多營利性學術出版社而言,「複合式OA」期刊出版模式顯然仍是過渡性的策略,他們雖然嘗試部分利用OA營運手段,的本質仍是屬於非OA營運的營利機構,因為他們單獨允許某篇文章「開放取用」是例外,期刊本質仍是收費期刊。[1] 這些營利性的非OA期刊出版商允許作者自費,早已不是少數個案,許多知名的營利性學術出版社,例如:Springer、Taylor & Francis、Blackwell、John Wiley & Sons等亦早已實施這類策略。[2] 當市場上的營利性學術出版商扮演起「複合式OA」出版時,學術殿堂上的大學出版社即使也同時保有「付費取用的期刊」出版,但本質既然是「非營利」為本業,則「複合式OA」策略對大學出版社來說,實際操作之機會可能較為少見,但若一旦面臨學術界之挑戰,自然也將會顯得備感壓力,而隨之舞動因應。
我們不難發現,視OA活動為學術傳播主流之思潮影響下,以歐美為首的若干著名大學出版社,例如:麻省理工學院出版社(MIT Press)、牛津大學出版社(OUP)、劍橋大學出版社(CUP)等等,顯然早已在OA的路徑上開跑。這些歷史悠久且享譽國際的大學出版社,他們不單單出版學術專書,而同時也出版了OA運動所最關注的主角 -- 學術期刊,因此使他們更加快速地趕上了這股風潮。例如:OUP操作「Oxford Open」方案,同時提供旗下超過250種學術期刊投稿者選擇權,包括了所謂「綠色」與「金色」OA兩選項,前項「綠色」係OUP期刊出版後,在允許若干時間之延滯,便同意作者可以自行將其文章(通常為已審查修訂,但未經排版校訂之稿)進行典藏;而後項之「金色」則是一般常見之作者付費而使文章即時開放之途徑,「Oxford Open」方案下的文章通常都會被註記在期刊的電子目次表(eTOCs)上,方便讀者辨識與下載。[3] 顯然這又是一個「複合式OA」的巧門。
(二)學術OA專書之試煉
隨著時代變化,處於OA風潮下的大學出版社不會就此歇手,2017年MIT Press積極參與由荷蘭主導的國際非營利OA圖書平台機制 -- OAPEN基金會。OAPEN建構了以人文社會學資料為主的OAPEN Library以及Directory of Open Access Books(DOAB)兩個平台,前者專司OA圖書的集中典藏與發行所;後者則是近年來幾乎已與瑞典隆德大學(University of Lund)的DOAJ(OA期刊名錄)齊名的OA圖書名錄資料庫。值得一提的是OAPEN係由荷蘭的阿姆斯特丹大學、萊登大學、烏德勒支(Utrecht)大學圖書館、荷蘭國家圖書館,以及阿姆斯特丹大學出版社等五個機構所成立。[6] 從以上機構之組成,我們發現「大學圖書館」與「大學出版社」兩機構又再次相逢,並出現於跨校跨領域的文獻資料庫數位化出版暨典藏計劃項下,如此也就不難體察到在大學架構下,圖書館與出版社的競合關係是何等鮮明。而更重要的是我們也清楚地意識到:OA運動似乎業已成為時下大學出版社不得不面對的課題,不管它究竟對不同的大學出版社有多迫切或必要,運用了「期刊」、「圖書」,以及「OA」、「非OA」的雙軌暨兩手策略,也就成了許多大學出版社在這一波的OA風潮中,最為保守與穩當的經營策略,一方面不自外於學術界的OA偏好(歐美學術界之主流思潮),維持了良好的學術社群成員關係;另一方面又不致於失去「非營利」的出版社傳統職份與形象,也安全且適切地維持了為大學母機構創收盈餘的機會,而得以再次巧妙通過學術界對於服膺OA專書出版忠誠度的試煉。
大學出版社涉入OA,自有其理想性,但是也必須留意其所產生之各項影響,並且努力溝通與克服。誠如英國OAPEN組織(OAPEN-UK)就曾聲明欲實施OA政策於大學出版社組織之內,毫無疑問必須嚴肅面對出版社工作實務與組織文化的變動,體制內的抵制將在所難免,因此必須加強讓所有利害關係人能理解,以證據力多於假設性願景來說服他們。[7] 英國花了多年的前導研究事前功課,針對人文社會學者進行焦點團體調查、學術社團個案研究等,始得以推動屬於英國整體利益的大學出版社OA政策。
除了上述OAPEN的建構之外,歐美大學出版社OA專書的出版熱潮亦可以從2017年3月由美國大學協會(Association of American Universities)、研究圖書館協會(Association of Research Libraries)與美國大學出版社協會(Association of American University Presses)共同催生的「OA專書出版倡議」(Open Access Monograph Publishing Initiative)看出其銳勢不可擋。此倡議稍後更以簡潔有力的旗幟口號「巨著」(TOME)也就是標榜「邁向開放專書生態系統」( Toward an Open Monograph Ecosystem)之謂,截至2018年8月已有60多所歐美大學出版社響應。[8] TOME的目標在於以學術審查和專業編輯之要求,出版與推廣各大學人文社會學者之專書電子版,參與之大學院校必須承諾留在TOME倡議內滿五年,每年給予校內學者OA電子書出版補助款(9萬字左右專書補助15,000美金起跳),且每年至少達到三件補助案。[9] TOME倡議在意義上,它不僅適時地順應了「數位人文」(digital scholarship)的創新精神,更直接鼓舞了人文社會學者的學術熱誠。
三、結論與反思
歐美經驗給了我們對於大學出版社發展的願景,值此之際,許多大學紛紛對於「數位人文」的發展也寄與厚望,即使我們難以積極加入OAPEN相關機制,但是台灣與大陸皆仍必須像TOME般,必須尋找可以興起強有力的學術社群號召者,能高瞻遠矚地看待大學出版社在學術傳播與數位人文的價值。在台灣的大學出版社發展環境中,更是需要公平地看待所有公立與私立大學出版社的生存機會,在既有大學圖書館的夾縫中,建立大學出版社之間開創性的夥伴關係。而隨著數位時代與OA的浪潮底下,兩岸的大學出版社若想實現OA的理想,並不以為稀奇;反之,若仍堅持傳統的非營利模式也不以為過。
從國外歷史經驗中,我們發現唯有真正掌握「學術期刊」出版實務的大學出版社,才是促成OA參與行動的真正主因,單靠學術專書出版的大學出版社,恐將遲緩於歐美這一波的OA浪潮。我們更應該觀察的問題是:就台灣而言,許多的學術期刊出版市場顯然都尚未具備這種「複合式OA」環境與必然性;然而,究竟又有多少我們大學出版社能實質擔負學術期刊出版與發行的角色功能?而非僅僅是一個編列原本即隸屬於大學底下,屬於各個獨立系所出版的學術期刊之預算單位罷了。這是植基於大學出版社與OA發展的理論與經驗之談。
我們也可以斷言「複合式OA」的概念已經不只是適用於學術期刊,更可適用於學術專書出版。結合大學出版社的OAPEN與TOME倡議顯然證明了此一發展趨勢。大學出版社OA營運選項顯然已經是國際學術風潮,走在學術出版前沿的大學出版社很難置身度外,很難有不踐履OA的理由,至少也必須正視發展與象徵性呼應。每個國家地區的學術出版環境成熟與孱弱不一,真正的OA上策乃是選擇符合自己國情環境而為之。
熱衷於西方OA思潮之餘,身為一個台灣學者,也必須體認到一個台灣未知的弔詭現象:除了極少數大學個案之外,大學出版社本身在台灣是ㄧ個相當不被政府或大學當局所重視的機制,如此一來是否也將造成更隨興和無政策指導方針的OA發展新局?許多台灣既存大學出版社之生存艱辛,他們受制於上級觀念不清、教育法規限制、台灣出版市場狹小等因素而難以一展好作為。然而,台灣的種種環境倒可能使得大學出版社有跳躍式的發展,而產生「OA是門好生意」的獨特觀念,使得台灣的大學出版社營利與非營利皆不是問題,持續保持曖昧,自然也不必太擔負盈虧之責,回歸到最純真的大學出版社歷史樣貌。如同只要大學母機構向來願意支持大學圖書館運作一般,大學當局若原本即不在乎大學出版社之功能,也不曾重視大學出版社的非營利價值,但是卻允許大學出版社的存在,則情勢將是喜憂參半。兩岸大學出版社經營者將可拋開出版營運效益的包袱,即使在缺乏良好政策與經驗的指導方針下,仍樂於擁抱OA,而走向另一種有別於歐美發展正常軌跡的OA新樣態與新局面。然而,對大學出版社的經營體質與生存而言,卻是福禍難料。
本文原刊於:出版科學,2020, 28(3): 13-16 (CSSCI 核心期刊)
[3]Oxford University Press, “Frequently Asked Questions: Oxford Open,” https://academic.oup.com/journals/pages/open_access/oxford_open_faqs.
[4]MIT Press, “Announcing a New Open Access Leadership Function at the MIT Press,” 19 July, 2017, https://mitpress.mit.edu/blog/announcing-new-open-access-leadership-function-mit-press.
[5]City of Bits一書目前仍持續銷售於各大實體與網路書店,Amazon.com並同時銷售Kindle版本。在台灣此書曾於1998年由天下文化出版社發行中文譯本,書名為:位元城市,並同時發行手機版與平板Epub格式。
[8]Association of University Presses, “TOME: Toward an Open Monograph Ecosystem,” http://www.aupresses.org/resources/for-authors-a-faculty/oa-monograph-initiative/1560-oampi-press-list.
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