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課徵閱讀與知識稅:VAT在圖書定價銷售制度中的關鍵價值

Don't Tax Reading   

                                                  By Joyo Chiu
邱炯友

談圖書定價銷售制度就不能不觸及加值營業稅(Value-added Tax; VAT)的議題。在許多實施FBP制度的國家為了解決自由貿易與公平交易等一些幾近全球共識的思維下,FBP顯然與此概念扞格不入,唯一能堅持與善用的立場便是:「圖書(相對於其他商品)是不同的」(Books are Different!)口號。欲跳脫自由市場爭競的主流思維,以及擺脫常見的公平交易法規的限制,讓這種干涉圖書零售市場交易行為與價格;並且某種程度影響消費者「權益」的業界協議或政府立法得以成立,其實相當的不容易。

()圖書VAT減免之精神訴求
然而,事實證明FBP制度的施行多的是自由民主國家,這一些國家秉持「文化多樣性」並延伸「文化例外」的意涵落至「圖書出版是文化商品,而非一般商品」的核心訴求。如此才得以對抗所謂壟斷、箝制、偏狹等指控。當圖書定價銷售制度順利推行時,連帶且無疑義地會同時出現圖書VAT降稅或豁免的籲求,並且往往順理成章成為一種FBP的配套措施之ㄧ。姑且不論究竟是FBP成全了圖書VAT減免;或VAT減免造就了FBP推展。同樣想讓圖書VAT得以享受不同於一般標準稅率,仍必須仰賴文化出版論證,並聲明:圖書不同於一般貨品,它是滋養個人與社會國家文化知識內涵的特殊生產物;為了彰顯閱讀與圖書出版流通之文化、社會和經濟的價值精神,做為維繫國家社會文化發展的政府,其附加於這類有益公眾文化貨品之上的稅率,不論高低多寡,理應予以消除,至少也應該有所差別待遇。
國際出版者協會(International Publishers Association,以下簡稱IPA)向來大力提倡圖書VAT應走向零稅率政策,2015IPA政策總監(Policy Director)José Borghino呼籲各國應體認「圖書乃是知識獲取與知識轉換的發動機,數位經濟的未來亦仰仗圖書出版之興盛;然而,圖書出版品的流通對價格異常敏感,因此特別容易受到加值營業稅/貨物服務稅(VAT/GST)稽徵的傷害。」[1]   2002年瑞典大幅調降紙本書VAT稅率從25%降低至6%,促使瑞典圖書銷售平均增加20%高稅率的圖書VAT係造成書市的窘困因素之一,瑞典可為例證此外,在歐盟國家中是個特別例子,希臘高達23%VAT一般稅率中,其紙本書VAT僅為6.5%稅率,最近在遭逢國家財政危機與緊縮消費的政策中,仍預計再將紙書VAT將至6%以遵守歐元區國家的政策制裁要求,而這亦顯示歐盟政策制定者對於文化出版與閱讀推動賦予相當大的期許。[2]

圖書VAT在網路時代中,電子書是否可同一般指本圖書而享有特別的VAT待遇?此問題必須回歸幾項爭議:「圖書是否都必得為紙本發行?」、「非紙本發行之圖書,例如:有聲書、電子書等,其屬性是圖書生產還是資訊服務?」,欲回答這些問題可從許多面向辯解,像是:著作權、圖書版本學、文化社會、生產工具等等。因此,圖書與電子書是否可視為同一類型及屬性的文化商品?在國際上早已有了極大的分歧意見。儘管在實務上,圖書出版界明顯傾向於兩者同類屬商品,因此紙書與電子書在國家文化政策上,都應該被視為一體而有同樣的政策適用,譬如:圖書定價銷售制度、VAT稅率減免,乃至公共出借權以及圖書館公閱版等等政策的涵蓋對象,但仍應同時納入電子書,即使目前電子書的定義及管理運作仍存在一些難題待克服。
IPA極力推薦所有國家不論圖書出版品以何種形式、載體和檢索管道都應該堅持紙本書與電子書VAT零稅率原則。在一個文明進步的社會,若其電子書VAT稅率高于紙本書VAT稅率,不但造成「國家(出版品)稅收的歧視」(fiscal discrimination),也將容易使得經濟弱勢者或視障者的資訊獲取機會不平衡,而無法(或形成資本付出的不公平)取用電子書,這對政府推廣數位閱讀素養亦有所損。[3]
然而,既然議題本為爭議對象,便會有歧見與變動,歐洲法院(European Court of Justice; ECJ)20153月認定電子書乃是「透過Internet或一種電子網路傳遞,且僅有少量人性介入的電子式供應服務」亦非可觸摸之實體,故裁決電子書不是書,而僅是一種「數位服務」,此裁決掀起歐洲出版界一波大震撼,尤其在過去早已認定的圖書VAT減免認知下,它將造成電子書VAT脫離紙本書VAT稅率,使得電子書價格大幅調升。[4] 影響所及最明顯者莫過於法國由2015年的5.5%電子書VAT減免稅率,2016 年迅速升至20%電子書VAT稅率(恢復成一般稅率)[5] 此外,雖有一些歐盟國家,如:盧森堡、義大利,因憚於裁決,擬據以調動電子書VAT減免稅率,但最後也僅有法國之變動成定局。大部分已採電子書VAT減免稅率的國家,如:法國、德國、義大利、波蘭等國仍心存觀望,積極尋求IPA的協助企圖糾正此一判決。[6] 紛擾情勢一直延盪至今日,20164月歐盟執委會(European Commision)宣布一項降低電子書VAT稅率行動計劃,承諾未來將努力使紙書與電子書之VAT一致,後續發展仍有待觀察。[7]

()全球圖書VAT政策概況
IPA與歐洲出版者聯盟(Federation of European Publishers; FEP)20152月公佈新年度全球VAT年度調查報告VAT/GST on Books & E-Books,此份調查就紙書與電子書VAT稅率(一般或減免)詢問79個國家,詳見表12015年各國圖書VAT/GSTFBP對照覽目》。其扼要資訊如下:[8]
·       17國家(22%)之紙本圖書被課徵一般VAT稅率,高達53個國家(69%)之電子書被課徵一般VAT稅率;
·       31國家(39%)之紙本書為零稅率或免徵VAT18個國家(23%)電子書採零稅率或免徵VAT
·       歐盟國家(28個成員國之26)幾乎都已實施紙本圖書VAT減免之差別稅率;
·       37國家之紙本書與電子書適用同等VAT稅率;
·       35國家針對電子書採較高VAT稅率(高於紙本書VAT)
·       最高的圖書VAT稅率出現在丹麥(25%)
·       最高的電子書VAT稅率則為匈牙利(27%)
·       全球平均圖書VAT稅率為5.75%
·       全球平均VAT電子書稅率為12.25%
·       拉丁美洲國家圖書紙本書VAT皆為零稅率(智利19%為唯一例外)
·       實施FBP制度的亞洲國家中國、日本、韓國,僅韓國對圖書VAT(紙電)予零稅率。
經由IPAFEP2015年的VAT調查數據交叉比對下,表1另外標記出FBP實施國家共計20國,這些FBP國家針對圖書VAT採用減免稅率(紙電任一),凸顯圖書出版品之文化商品特別屬性者為中國、南韓、奧地利、法國、德國、希臘、匈牙利、義大利、盧森堡、荷蘭、挪威、葡萄牙、斯洛維尼亞、西班牙、瑞士、阿根廷、黎巴嫩總共17個國家。而日本、保加利亞、以色列是少數的例外,並無給予圖書或電子書VAT任何減免的差別稅率。當然,其中最特別的是南韓、法國、阿根廷等三國不僅同步實施紙本書與電子書之FBP,更於2015年出版品的VAT減免稅率議題上,同時針對紙本書與電子書兩類出版品採取減免VAT之鼓勵政策。韓國更為其中的翹楚,明確享有VAT零稅率的文化出版政策。上述各項數據雖因部分FBP國家變動而無法精確掌握,但是仍相當具有參考價值。
台灣的VAT(5%)雖然落在全球平均圖書VAT稅率5.75%之下,看似更像文化政策下的成果,但事實而言,台灣卻是少數國家(後段22%17個國家之ㄧ)連基本的紙本圖書VAT都被課徵一般稅率者。我們的鄰國,不只是南韓,即使是菲律賓、馬來西亞、泰國都已實施紙本書VAT零稅率政策。
表1  2015各國圖書VAT/GSTFBP對照覽目

Country
Standard VAT/GST rate
VAT/GST rate, printed books
VAT/GST rate, e-books
Africa
Algeria
17
7
no info

Angola
5-15
0
0

Egypt
10
0
0

Ghana
17.5
0
17.5

Kenya
16
16
16

Madagascar
0
0
0

Morocco
20
0
0

Mozambique
17
17
17

Nigeria
5
0
5

South Africa
14
14
14

Tanzania
18
18
18

Tunisia
18
0
18

Zambia
16
0
16
Asia
China
17
13
no info

Hong Kong
0
0
0

India
5-15
0
0

Indonesia
10
10
10

Japan
8
8
8

Malaysia
6
0
6

Mongolia
10
10
10

Philippines
12
0
12

Singapore
7
7
7

South Korea **
10
0
0

Taiwan
5
5
5

Thailand
7
0
7

Vietnam
10
5
0
Australasia
Australia 
10
10
10

New Zealand
15
15
15
Europe
Albania
20
0
0

Austria
20
10 (13 in 2016)
20

Belgium
21
6
21

Bulgaria
20
20
20

Croatia
25
5
25

Cyprus
19
5
19

Czech Republic
21
10
21

Denmark
25
25
25

Estonia
20
9
20

Finland
24
10
24

France **
20
5.5 (20 in 2016)
5.5

Germany **
19
7
19

Greece **
23
6.5
23

Hungary
27
5
27

Iceland
24
11
11

Ireland
23
0
23

Italy
22
4
4

Latvia
21
12
21

Lithuania
21
9
21

Luxembourg
17
3
17

Malta
18
5
18

Netherlands
21
6
21

Norway **
25
0
25

Poland
23
5
23

Portugal
23
6
23

Romania
23
9
24

Russia
18
18
18

Serbia
20
10
10

Slovakia
20
10
20

Slovenia **
22
9.5
22

Spain **
21
4
21

Sweden
25
6
25

Switzerland
8
2.5
8

Turkey
18
8
8

United Kingdom
20
0
20

Ukraine
20
0
0
LatAm
Argentina **
21
0
0

Brazil
17-19
0
0

Chile
19
19
19

Colombia
16
0
0

Ecuador
12
0
12

Mexico
16
0
0

Peru
18
0
18

Uruguay
22
0
22

United Kingdom
20
0
20

Venezuela
12
0
0
Mid-East
Israel
18
18
18

Jordan
16
0
0

Lebanon
10
0
10

Qatar
0
0
0

Saudi Arabia
0
0
0
North Am
Canada
5
0
5
資料來源:VAT數據取自International Publishers Association, VAT/GST on Books & E-books: An IPA/FEP Global Special Report (Geneva: IPA, 2015), accessed July 20, 2016, http://www.internationalpublishers.org/images/VAT2015.pdf.2016年變動見TMF Group, “2016 VAT rate Changes in Europe: Comparison Table,”; FBP國家參見第一部分前言附表一「國際現行Fixed Book Price 制度(含歐洲各國)」。
說明:實施圖書定價銷售制度國家。*僅紙本圖書適用**紙本書與電子書兩者適用

()小結:知識稅與聰明政府
課徵圖書稅賦一向被國際文教出版組織視為阻礙文化出版流通上的元凶之一。[9] 雖然我國圖書VAT稅率尚屬溫和,圖書VAT問題在台灣顯然不被重視,這可能是台灣5%的圖書VAT向來由零售書商吸收,更讓民眾感覺無關緊要。但圖書VAT的課徵卻是引來政府收取民眾「知識稅」之譏評,對於獎勵文化事業與鼓勵閱讀活動與消費亦無助益。我們不應該忽視台灣圖書(含電子書)都有5%VAT的事實,即便如此小額的稅率對民眾與出版業者而言是象徵意義遠大於實質意義,但是,推動圖書VAT的差別減免稅率的價值本來就在於實質與精神的雙核心效應。我們也應該記取國外在爭取圖書免VAT或零稅率時,有一震撼知識份子的口號:「政府若對閱讀課稅,就是在課徵知識稅,課知識稅的政府,就是一個野蠻無知的政府。」
早在1988IPA於倫敦會議中,便已揭示政府應致力於創造出版業良好的生存環境,例如:[10]
1.     避免課徵有損害圖書便捷利用與阻礙閱讀、知性與學習的關稅、國內稅賦和其它類似之負擔。
2.     避免重複課徵寫作至出版活動之間的所得。
3.     促進國外購書之外匯便給。
4.     支持具有鼓勵書商各類書籍供應流通之制度。
5.     有效的著作權制度與合理費用之支付。
6.     充分且有效供應圖書生產所須之紙張、印刷設備等必要物資。
7.     提供圖書出版發行專業與管理技能的良好訓練制度。
8.     加強協助圖書館、中小學和大專校院圖書之取得。
9.     透過公共出借權(Public Lending Right)來彌補作者與出版者因圖書館借閱所造成之損失。
10.  充分準備有關圖書出版供給等統計資料。


        不同於電子書的爭議性,我國雜誌新聞紙類出版品早已經享免徵VAT之政策,相對於此,紙本式的圖書出版品必竟是最基本、最普及與平民化的文化產品,政府若不支持紙本書免徵VAT的文化象徵意義,則電子書VAT減免之議更將遙遙無期。未來,聰明的政府會如何處理這項對抗反智的國際事件呢?值得拭目以待。




[1] Publishers Association, VAT/GST on Books & E-books: An IPA/FEP Global Special Report (Geneva: IPA, 2015), accessed July 20, 2016, http://www.internationalpublishers.org/images/VAT2015.pdf.
[2] 瑞典見 Doris Stockman, “Free or Fixed Prices on Books- Patterns of Book Pricing in Europe,” Javnost-The Public: Journal of the European Institute for Communication and Culture 11, no. 4 (2004): 49-63. ; 希臘見 Johnson, “VAT Rates on Books and Ebooks Around the World,” Publishing Perspectives, July 20, 2015, http://publishingperspectives.com/2015/07/vat-rates-on-books-and-ebooks-around-the-world/#.V5XwZTl97gQ.
[3] International Publishers Association, VAT/GST on Books & E-books: An IPA/FEP Global Special Report (Geneva: IPA, 2015), accessed July 20, 2016, http://www.internationalpublishers.org/images/VAT2015.pdf.
[6] Jaroslaw Adamowski, “France, Germany, Italy, Poland Call for Lowering VAT on Ebooks,” Publishing Perspectives, April 2, 2015, http://publishingperspectives.com/2015/04/france-germany-italy-poland-call-for-lowering-vat-on-ebooks/#.V5cbvjl96n0.
[7] Lisa Campbell, “EC Commits to Lowering E-book VAT,” The Bookseller, April 7, 2016, http://www.thebookseller.com/news/ec-committs-addressing-e-book-vat-inequality-action-plan-326076.
[8] International Publishers Association, VAT/GST on Books & E-books: An IPA/FEP Global Special Report (Geneva: IPA, 2015), accessed July 20, 2016, http://www.internationalpublishers.org/images/VAT2015.pdf.
[9] 例證見諸於 The Working Group of European Libraries and Publishers, Barriers to the Flow of Books (Amsterdam: ELP,1990), 1-7 passim.
[10] International Publishers Association, Declaration on Books in the 1990’s, IPA 23rd Congress: London,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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